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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你喜欢你现在专注的事吗?

如果是小时候问宣琅这个问题,他的回答肯定会是掺杂了些许厌恶的“不喜欢”。

冷冰冰的琴键,只有黑白两色陈列在眼前。酷吗?不酷,难看死了,看多了交错的黑白色块,宣琅视线移开后视网膜内都晃荡着黑白两色的影子,阴魂不散,像附在人身上的鬼。

他讨厌黑色和白色,这让他总能想起父亲故作高雅地整日穿着西装工作,品酒,聚会的样子。坦言说,宣琅的父亲长得并不难看,甚至经过了时间的发酵,面上很好地养出了一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。正是这种魅力,使得他父亲的身边总是不缺少女人。

他的生活里充斥着黑白色,尖叫,和不耐烦地训斥,导致他看到这两种颜色,就自动将几种存在联系在一起,眼睛疼,耳朵疼,脑仁儿也疼。

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,是每一次争吵后大人熟练地将那一层温文尔雅风度翩翩,贵气高雅的皮披回去的模样。他们心照不宣地掩下诸多不满,挽着手,摆出亲密无间的姿势。

直到私生子的出现,直到母亲真的疯了。这样的日子贯穿了宣琅的整个童年。

他的父亲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他的人生,将他培养成一块儿养眼的招牌,每一场演奏都是虚荣心作祟的炫耀行为。

“我不想学钢琴了。”这句话他只跟父母说过一次。就这一次。

“你想错了,”他的父亲摸摸他的头跟他说,“你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会喜欢的。到时候你就会感激我们的。”

宣琅被逼着将一天里的近一半的时间都耗在基本功的打磨和维持上,每天手都很疼,跟父母说了也没用——这点疼痛在他们眼里是最无用的,若连这一点都忍受不了,他们会很失望,然后变本加厉,从另一方面加倍要求他。

他曾经最讨厌钢琴了。

再大一点,说不上多喜欢,但也没那么讨厌了。钢琴一步步由外因驱使着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,那些反抗的心理逐渐被叠加的日子摆平了。

然后直到他有一天,他在这黑白两色的钢琴上瞥见了另类的暴力形式,用最快的旋律敲击,演奏最疯狂的曲。憋在心底的忿满,忧郁,找不到突破口的绝望,自厌,甚至是自尽的想法,都在那起伏的琴键中冲破了桎梏,从身体里倾泄而出。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。

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,那天他的钢琴老师有事没来,没人见到他一反常态的疯狂。那些仿佛一眼望不到头的沉闷苦涩,在短短的触摸琴键的时间里消融了。

宣琅开始主动花更多的时间在钢琴上,这次是心甘情愿地如此。生气了弹琴,难过了弹琴,快乐了弹琴。钢琴可以包容他的一切,将他还原成最初充满包容的,耐心的,温柔的人。

如果要划分一个比重值,他的生命里,薛琮的重要程度占据一半,音乐次之,大约有百分之四十,其余的一切只占去他约莫百分之十的心神。

宣琅认真地练习着考核选好的曲目。高难度的演奏技巧下,他有些意外又参杂着些许“果然如此”的心情,用余光将薛琮的身影收进自己的眼眸里。

他真的爱上钢琴了,但绝对不是父亲口中的那个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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