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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又分吃了一只整鸡,大快朵颐,暂且也忘了这些烦心的俗事了,吃得肚皮滚圆,坐在椅子上休息。预备回去好好睡个回笼觉。

回到家里时,却发现莫氏端坐在堂上,好似一尊大佛。

宝瑟儿如临大敌,心想这老虔婆怎么又卷土重来,他吃撑了,一张嘴就要吐,哪有气力与她撕扯,这回真要招架不住了。

连天横倒是不怵他娘,只是有些疲惫,在心里叹了口气,这两年,他真是受苦受难了,叹的气总是格外多。

原来莫氏方才弄清了是怎么回事,又急又怒,捶着胸口,在家里对着丈夫哭骂了一番:“你这短命促寿的死老头,儿子不是你生的,你不心疼,我心疼,沁秋那孩子也被你害了,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!”这样劈头盖脸地数落了许久,连老爷虽然为人阴狠,却总归有些惧内,自己不愿认错,恨恨地回屋里睡下了。

莫氏越想,便越后悔做的那些事,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,心想这做爹娘的也真是混账,一边叫了几个人出去寻找沁秋回来,一边又乘轿子去大全巷。

她身子骨本就虚弱,这一夜的折腾更是雪上加霜,为了这个长子,的确是苍老许多,看见他们回来,一张嘴,又忍不住带了些哽咽:“我、我老了,管不了你们了!”

连天横也不是一个石头做的人,看他娘这副样子,何尝不是心里难过,深吸一口气道:“别的事,我都可以听爹娘的,唯独宝儿,我心里放不下他,娘,我——”

莫氏掩面垂泪,打断道:“也罢,也罢,娘知道,你是个有主意的,我是也该好好颐养天年,修身养性,你爹那头,也不会再许他来插手了。”

宝瑟儿不敢置信道:“真的?那太好啦!”

莫氏把脸一沉:“你住口!没你说话的份!”

宝瑟儿就识趣地把嘴闭上了。

送走了他娘,连天横好像卸了力,往床上一躺,身体好像说不出的累,脑海里回忆起这些年的事,二十几岁的人,好像蓦然间过了大半辈子,手指头插进宝儿乌黑的发丝里,揉了揉,吩咐道:“我娘是不再管我们了,只不过我爹那头,还得提防才是,你也多长个心眼,免得被人骗了,人少的地方不要去,东西也不可乱吃,我明日便去给你找几个跟班的……”说到最后,不知是说给宝瑟儿,还是喃喃自语,口齿不清道:“要拳脚功夫好……还不能……太……好看……”

宝瑟儿知道他的不容易,夹在中间,里外都不是人,做了许多吃力不讨好的事,把被子拉上来,吹了灯,柔声安慰道:“你放心,爷,你受累了。”

半晌没有人答应,一转头,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。

过了一月左右,中秋节到了,有人敲门,原来是丫鬟抱了心儿来,心儿下了地,迈着两条短腿,一溜烟跑进来,找哥哥,找宝儿哥哥,找到了,献宝一样,举着一枚海碗大的月饼,要他们切了,大家一道吃。

宝瑟儿陪心儿玩了一会,忽然笑道:“你发现了没有,你娘跟你一个样哩。”

可连天横问他甚么样,他又绝口不提了。

月儿弯弯照九州,几家欢乐几家愁。

沁秋望着身边熟睡的男人,也道是世事真荒谬,将错就错,竟然和他取暖。

他抬眼看着墙上挂的琴,想起当初,这把琴被他丢进水里,冲出下游几百里远,他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,谁成想大宽挨家挨户地询问,不眠不休地找了许久,最后从一位渔夫的手里买回来,沁秋见了那把久违的琴,又见大宽眼下的青黑、参差的胡茬,眼泪就掉了出来。

连老爷依旧拔不去心里那根刺,时常唉声叹气,莫氏倒是想得通了,亲爹不认这个儿子,她这个做娘亲的总不能不认,鸡吃砻糠鸭吃谷——各人自有各人福,就连街上看相的也说了,今生今世,她没有那个抱孙子的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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