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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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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闹得不太愉快,他今日还亲自去杨老府上赔罪,结果吃了闭门羹。

穆岁秋生得俊朗,私下常着长歌门的青白衣裳,不少人便偷偷唤他是独断专权的白衣卿相,如此下去,只怕要成真了。

当然能让这位白衣卿相赶来的可不是大事,再看他手下人怀里的那只黑猫,燕梁哪里不明白的,和太后原来养的一模一样,是得了消息,上赶着拍马屁来了。然而太后对他同样是爱见不见,也让他在外头候着,两人可不就大眼对小眼了。

二人年岁相当,年少有为,却无法意气相投,燕梁与穆岁秋从来都是政见不合,不欢而散,公事上无法达成共识,私下里燕梁对穆岁秋也看不顺眼,并非讨厌那股子文人的清高味儿,而是你要端着也就端着吧,却又总是在圣人和太后面前献媚,可谓又当又立,让燕梁恼火得很,不大看得起他。

燕梁讨厌这个人到连讥讽的话都懒得说,好在讨厌是相互的,穆岁秋也不待见他,所以气氛虽然尴尬又凝固,却是安静的。

打破困境的是信王李叡,当今圣上的生父,他身份过于敏感,是长安城内警小慎微的第一老实人。太后特地让信王全权负责修建踏星宫的事,可不就是彰显圣人对她的孝心,又敲打着信王,让他注意自己的本分。

信王这次带着太后最想听的消息,自然就被传唤了去,沾光的燕穆二人,顺带了一起进去。太后身着华服坐在殿中,最得脸的内侍官施立诚在旁伺候,虽已重新梳洗装扮过,太后的眼尾仍有些红红的。

狭长的凤目将三人打量了一圈,问向了战战兢兢的信王,太后眼下最关心的,可不就是她生辰那天可以震慑寰宇的宫殿么?

信王面露难色,开口道:“银子短缺,踏……踏星宫不得不暂时停滞。”

太后顿时拉下脸色,冷笑道:“是没银子,还是信王不肯尽心?”太后慢条斯理的抚摸着袖口上的牡丹花,继续说道:“有的人仗着是圣人的亲生父亲,便谁也不放在眼里……”

信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重重磕头,额上冷汗连连,连呼不敢。

“想我大唐当初万国来朝,何等风光,现在小猫小狗儿都欺上门来,可不就是觉得我们今非昔比么?周围的国家都在等着瞧咱们的笑话,看着大唐新君如何给太后过生辰。”太后说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,“你们心里必是想着修建踏星宫是我的私心,哪里明白我的苦心?踏星宫建成,一来是圣人的孝心,二来彰显国力,不叫人小瞧。”

燕梁一听踏星宫暂停,目前短了银子,便犹豫了起来,想着军费之事如何开口。他久不在长安,屡次向朝廷奏请军费未果,此番骤然回来,明眼人哪里不知道他是借着贺寿来要钱的。如今这样子只怕是不愿给钱,特地让信王和穆岁秋过来,当着他的面儿唱了一出戏。

大唐周边战事频繁,然而军备短缺,他们在雁门关苦苦熬着,死死守着,强弓马槊自不必说,就连战死了的兄弟,陌刀甲片全都要趁着夜色扒回来再用,玄甲苍云历来都是人在刀在,人死刀封,此时却再也顾不得这个规矩,甚至连体面都没有了。匈奴将兄弟们赤条条的尸体高高挂着嘲笑他们,都说马革裹尸,当大唐的兵死了却连衣裳都没有,毫无尊严。

他们边军,实在太苦了。

想到这些,燕梁犹如便万箭穿心,甚至没觉察到手甲戳进了肉里。

一回到长安城,穿着体面的官服时,便会想起雁门关浸着同僚血迹的玄甲,闻着宫内的白檀香气时,就会想起血与烽火的气味,贵族所有的优雅高贵,全是别人在承担着痛苦。

燕梁出生在长安城的贵族世家,虽然不是直系,但与何太后多少沾亲带故。他若没去参军,该是个领了散职的公子哥,当着富贵闲人。他也知道若没有何太后远亲的这层关系,便是战功赫赫,也当不上这左右金吾卫的职位。所谓的贵族规则,他心里十分清楚,虽然无比厌烦,却不得不按捺下所有的怒火与痛苦,为兄弟们争取本来就该有的东西。

燕梁怀里揣着边军近三年的阵亡将士名单,密密麻麻十几页纸,于他而言重达千斤。无论如何,抚恤金和军费的事,他必须提出来。

“殿……”燕梁摸向自己怀里,即将弯曲的膝盖,因为身旁的一个人出言而瞬间挺直,是穆岁秋的声音。

“殿下如此用心良苦,臣等不能体贴上意,实在羞愧难当……关于银子的事,殿下不妨唤户部尚书前来细问。”

确实,银子还剩多少户部是最清楚的。

不一会儿被传唤的户部尚书候成器捧着要紧的几本账簿来了,按理说他不过三十五六,却头发花白,他身材矮胖,眉头都皱成一团,脸就更圆了,但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,瞧着就老了十岁。

候成器跪在地上,捧着账本,汇报朝廷每一笔钱款的去向与用途,什么拨款给饥民,治水,军械库,赎地款,笔笔都是用在刀刃上。

太后不愿听这些,她只冷冷问国库里还有多少钱。

户部尚书深吸一口,答道:“回殿下,国库里已经一两银子都没有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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