妆容(2 / 2)
烛阴又道:“这番来,还有一事相告,事关秋掌门爱徒,流夏修士。”
闻此,他的神色终有变化,难道是得知她前两年去哪儿了?于是掀起眼皮来问:“流夏的事?什么事?”
“那日有一位小小药修,来我魔域寻求庇护,我细问下才知道他遭玄音阁陈煦追杀,一时走投无路。”
既是修士,纵然魂飞魄散也不会向魔君投诚,那人自是他掳去的,但事关流夏,秋凝尘此时不想挑这些刺,便静静的听。
烛阴:“等我给他安排了住所,他才和我交代说,他们师徒几人是陈煦豢养的药修,专门研制些邪门毒药,下给修真界各大门派有头有脸的掌门以及长老,其中给您的那份,却是下在了流夏修士身上。”
原来不止情蛊,他早该想到的,陈煦那个阴险小人,怎么会如此疏漏,只下一枚情蛊了事。本是看在他扶养流夏的份上,不同他计较,却没想到他如此心狠。
心渐渐被攥紧,又好似被大力抓揉,秋凝尘直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,堂外高悬的日头惨白又刺眼,烛阴的嘴唇还在开合,说些他最不愿听的话。
“那毒在男女情浓意动时,会染到男方身上,蚕食修为、扰乱心智,毒发时癫狂不休,最后真气枯竭而亡。”
“那女子呢?”他问。
见他已是面色苍白,声音飘忽不定,烛阴犹豫着回道:“女子……无论如何都不得善终。”
凌玄道君坐在一旁,也是心头大恸,师弟和流夏早已做了夫妻,现下那毒怕已入了脏腑,回天乏术了。
本来烛阴还想和他讨些口头上的应承,好让他们的旧账一笔勾消,但瞧秋凝尘那神智恍惚的样子,还是不说了,说多了都是错。
但弥风看他半死不活,却是痛快得很,看来徒弟真是他的死穴,临走时又回首加了一句,“据说那毒,女子要从十岁开始吞服,吃到十六岁停下,最多活不过二十四。”
二十四,二十四,今年她正好二十四!
胃里似有冷铁翻搅,腥甜热流猛地涌上喉头,片刻后点点血迹溅到秋凝尘衣摆,凌玄道君着急地去探他的脉,发觉只是一时急火攻心,除此之外并无中毒迹象。
“怎么会?你们……”凌玄惊讶地问。
他使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渍,说:“没有,定是她不想给我下毒。”
片刻后他又摊着手,像个无助的孩童,“师兄,若是真的,我该怎么办?”
“不是还活着一个药修么?说不准他有办法,快先回去看看流夏。”
忽然想起她那日眼前发黑,倒在地上,秋凝尘急忙腾云回鹤影峰,细察之下,除了之妙,只能觉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呼吸。
果然出事了,他打开殿门,便看见流夏趴在书案上,笔尖戳她的衣袖,晕出大片的墨色。
把她抱起来,手抖着探过呼吸,果然非常微弱,秋凝尘急急地给她送了一股真气,但好比泥牛入海,她的丹田活似个漏斗,进多少便漏多少,半点剩不下。
门内没有出色的医修,慌乱之下,他只想到沈大夫,便腾着急云,几刻钟到了卢城医馆。
沈照君把过流夏的脉,又翻了药典,眉头难掩郁色,这毒她只听过,药典里也没详细解释,再加之流夏的表征和记载不尽相同,必是被改进过。
现下只能给她喝点补药,看秋凝尘从魔域带来的药修有什么法子。
烛阴魔君甫一回家,屁股还没坐热,殿门就被震开,秋凝尘周身缠着一股罡风,头发被吹得蓬散,开口问:“那药修呢?”
“在地牢。”这时他也不装了,从牢房里提出被五花大绑的修士,想赶紧把那瘟神送走。
可带着他返回卢城,事情依然没有转机,活着的这位,是师门最小的弟子,平日里只给师兄打下手,而且那毒是师父亲手所制,就连大师兄都不知道方子,何况是他呢。
秋凝尘气急掐着他的脖子,把他甩在墙上,一时也不管什么君子之风、冤有头,债有主这类的话,只想把那该死的药修剥皮抽筋,可这样又能如何呢?他忽地泄了气,既使这样,流夏也解不了毒。
他又把眼神投向沈照君,哽咽着求她:“沈大夫,我知道你妙手回春,我私库里的天灵地宝都给你,你救救她,救救她。”
数月前见他的时候,虽然身受重伤,他也从容淡定,和自己克制谦和地交谈,三句话必有一个谢字,可如今看他蓬散头发,眼底猩红、语音呜咽地求她,心里甚是五味杂陈。
虽当大夫多年,见惯生死,可流夏那样鲜活可爱狸奴似的人,忽然形容枯槁如斯,她不免泪眼婆娑。
“秋掌门,恕我无能。”她强压颤音,转身出了屋子。
脚步踉跄着走到流夏的床畔,看过她钗环尽卸的样子,才发觉她脸色很差,原来那艳丽的妆容不为逐风,只为遮住一脸憔悴。
“傻子,难受为什么不和我说。”他握着流夏的手泣不成声。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