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妓院光阴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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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秀十四岁生辰那天,家中只有丁太太和她两人,长荣在学校困着不回来。丁太太本是要大摆宴席请客的,但容秀说不喜欢那些脂粉气重的太太小姐,丁太太就摸着她的头说,好,都依你,家里是你说了算。便让祖母做了满满的梅花蒸糕、炖土鸡、面筋炒茼蒿……蛋糕只吃了一半,丁太太便端出礼物来摊在容秀前面,冷清的气氛一下子热络了。容秀兴奋地拆开红丝带,取出来看,呵,居然是藕荷色缀着桃瓣的极美的一套旗袍!

我找李裁缝特意给你做的,明天就穿上,看好不好看。丁太太笑了,爱惜地摸着容秀柔软的一头乌发。容秀道,为什么要等明天?现在就穿!她跑回楼上换了下来,祖母说,那可真是个小妖精了,美得颇不像话,眉眼都是容丽的影子,又比容丽当年更甚了。连丁太太都说,你可给我省了脂粉钱,一张脸不需要再涂再画的,我真真要谢你呢!容秀就笑了,两个酒窝一齐陷下去,梨花在外面开着。

“她一定也想让容丽看看,”祖母说,“她最想让她看看了,她们以前是不分开的,什么都要在一起,但是不能够了,她心里难过死了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她晚上睡不着,出来在凉凉的院子里瞎晃,我睡得晚一点,就看见她一个细影子在外面游走,走得又急又快,月亮都追不上。嘴里就喊着她姐姐的名字。”

“那你倒是快说呀,容丽干嘛去了!不是真的出嫁了吧!哪有那么快的事情!”

祖母说,论理,她不该把这事告诉容秀,女孩子该有多伤心呐,她还小着呢,什么都不懂。可是她早早就知道了,不说,就像块石头似的死死地抵着胸口,话都说不全乎,一气不接一气的。最后她愣是没说,老白没忍住,说了,容秀就在那天恍了神思。她趁着丁太太出门访友,从家里偷偷跑出去了。

“然后呢?找到容丽了?”我急不可待。

祖母长长地吁一口气。

容秀快天黑了才找到老白说的那个叫“碧云天”的地方。高高的牌子挂在二楼上,红底绿字,在夜里暗暗放着彩。门口来来往往的车马人流,一楼的窗上挂着两只灯,发着暧昧不明的紫红的、橙黄的光。灯地下是个浓妆艳抹的、戏子一样的小姐,她瞥了容秀一眼,抽出口里一杆水烟朝里面一指,那些流水般的烟气就全往屋子里飘去,飘出一道指示的轨迹。容秀沉着气走进去,手心里出汗。来来往往的大多是醉醺醺的男女,发着异香和腐臭。她走到柜台那边,两个穿着截了袖子的旗袍、半躺半倚、四只光脚搭在台子上的女人在那边张着红唇大声谈笑。云髻珠翠乱撒一地。容秀开了口,她们的笑声肆意吞没了她的声音,她又大声问了一遍,其中一个瘦长脸的女人回头看见她,先是一惊,继而问她,你找谁?少爷们都在二楼,你自己去就行了。容秀打断她道,我找容丽,我姐姐。那两个人见她如此生疏怕人,又是一副青头青脑的涩索秀气的模样,就相互挤眉弄眼,撑着头斜眼看她,你找哪个姐姐,这里头的都是姐姐,还有哥哥呢,都好好疼你。说完便放肆地大笑一气,如洪水爆发的猛兽之音。容秀湿红着脸,再次急切地,我找我姐姐容丽!人们说她在这里的!那个圆脸的跟她回头说,可以呀,你给我们跳个舞,跳得好了放你上去。容秀又羞又急,脚步碎碎地在地上敲着,她后面走过几个年轻男人,眼睛直往她身上瞟,冲柜台里笑说,怎么,有好货藏着掖着不拿出来?红玉愈发刁钻了!男人们的目光肆意张狂,爬虫一样在容秀身上游走,把她吓得一身哆嗦。哟,还是个雏儿?那些人嘻嘻哈哈,东倒西歪。红玉在里面突然冷了脸,像是涨了一肚子气,横眉立目道,别乱说!人家是客人!这给了容秀极大宽慰。红玉在里面收着身上零零散散的衣服彩带绕出来,一面赶走了那些蝇头男人们,又在容秀耳边低语一声,容秀直往楼上跑去了。

容秀心里默默数着格子间,每个格子间都有盈盈的笑语和凄厉的呐喊。容秀听着恐怖,她找到红玉说的那间,小心地不敢推门进去,一层黄纸糊在上面,里面什么都看不清。忽的,门给生猛地拉开了,容秀吓了一大跳,狭窄的门缝里硬挤出一个衣衫凌乱的男人,油头粉面,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,一呼气,喷一口浓烈的黄烟酒气在她脸上。他淡淡睨了她一眼,像是对她没什么兴趣,打着哈欠揉着纹龙的脖子往廊间去了。容秀小心地探头朝里面看,见容丽半跪半卧地在地上,蜷缩着像是枯死一般,身子就这样怪异地僵着,如同被掏空的只剩一副躯壳的螟蛉。地上是吃剩的果核残渣,打碎的玻璃花瓶,发臭的泡烂了植物的根的水,一些零碎的芍药花的花瓣,被踩烂、烧毁、自行枯朽,哩哩啦啦地碎在容丽身侧。

姐!容秀哭得泣不成声,跑上去抱着她。容丽如梦初醒般地,强行坐起来拉着身上的衣服,跟她妹妹道,你干什么,你怎么来了,你怎么知道我……容秀在她怀里抬起眼,泪汪汪的眼睛,心碎的表情。容丽苍白虚弱的脸紧贴着她妹妹的一头秀发,摩挲着她的后背道,你不该来的,你要跟着丁太太好好地……她说不下去,也跟着妹妹哭起来,姐妹俩抱在一起成一个人形,都是泣不成声,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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