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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借我 我就为你保管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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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.

知道自己的病以后,蒋正州有一种很疲惫的感觉,不是难过也没,也不是愤怒,就是单纯的疲惫,疲惫到不想去做任何的事情,呆滞的听文蕤的指令,让他坐他就坐,让他躺他就躺。

附属医院的床位紧张,蒋正州被安排到一间三人病房里。主治的何静医生是文蕤的校友,是本市在胃癌方面最有权威的几个医生之一,文蕤托校友会联系到她。

何医生四十上下,戴着副细边眼镜,带着蒋正州的CT成片来病房看他,文蕤很客气的给她搬了把椅子,蒋正州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,穿着条纹病服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发呆。

何医生看他的样子,没有不悦,而是很和蔼的对他说:“你其实运气很好,大部分胃癌早期没有明显症状,很容易发展到中晚期才接受治疗,治愈率远远不如早期。像你这样的情况我经手过很多例,只要维持良好的生活习惯,预后都很不错。”

“我没有钱治病。”蒋正州一字一顿的说。

“钱的事情你别担心,我来解决,先好好治病。”

蒋正州却摇摇头,说:“我想出去走走,可以吗?治病也不差这一两天。”

说罢,没有等医生和文蕤回答,他就下了床往病房外走。文蕤赶紧追了上去,跟在他身后。

他穿着病服走到街上,看起来很怪异,路上时不时有人侧目打量他,但蒋正州好像没看到一样,沿着马路僵硬的走着。文蕤没有叫住他,跟在他身后,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。

蒋正州读书的时候,知道钱重要,知道自己的家里很穷,可他那时候并不觉得人会被没钱压垮。关于未来,他想过成为大学生,成为军人,甚至是成为行侠仗义的游侠,末日战争的英雄,可在他所有离奇的幻想里,都不包括现在这样,被穷苦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样子,变卖掉自己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。在去会所之前,他卖过血,也差点卖过肾。贫穷已经摧折了他所有的想象,可也并不因此停下,而是继续强加给他难以承受的重担。

疲惫感浸润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,每一滴血液。

蒋正州借着惯性走到了海边,在沙滩边坐下。沙滩上已经有了很多人,有一家三口,带着铲沙的玩具,也有大学生聚在一起野餐,还有情侣耳鬓厮磨。

同一片海滩,他曾经也坐在这里,满怀希望,觉得整个世界都为自己而开放,也幼稚的把自己和文蕤的名字并排写在沙子上。

海边风大,蒋正州只穿着薄薄一件病服,文蕤脱下外套给他披上,在他身边坐下。两个人沉默的并排坐了一会儿,蒋正州才开口,声音干涩的问: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

“同学三年嘛,你现在手头紧,我帮你是应该的。“

“治这个病,要几十万吧?”蒋正州看着海平面,音调没有起伏:“你是不是在同情我?”

蒋正州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对文蕤感恩戴德,他愿意出手帮自己,又出钱又出力,是大恩人。自己是知恩图报的人,回老家时一刻也不歇着,帮那些借过自己钱的亲戚做体力活。可现在对着文蕤,他却没来由的生气,看到文蕤轻描淡写的说我帮你是应该的,心里就有股无名火蹭蹭的冒,连他自己都害怕自己现在的样子。

可蒋正州也没得选,他要是自己一个人,就可以潇洒的离开这里,找个地方等死,谁的人情也不用欠,不用忍受文蕤的同情心。但现在他的大哥,截肢掉一条腿,另一条腿也才刚刚好利索,工地上赔的钱全去还债,每天拄着拐经营屋前的一小块地,靠那块地种出来的一点地瓜和蔬菜过活,要是没了自己,他说不定能被那些讨债的活活打死。

文蕤讲了一大堆的安慰话,他做过好几个义工项目,也知道这时候安慰话没有用,但总要有些东西填补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空白,否则那种空白就会反过来将他们吞噬。

天色暗下来的时候,蒋正州才站起来,说:“我去把我之前租的房子退掉。”

“那你先跟我回医院,我开车,我们一起去,你的东西可以先放在我那边。”文蕤说。

“嗯,谢谢你。”

天气潮湿,出租屋的钥匙也有点锈了,插进去后很使劲才把门打开。套房被隔成几个小单间,走廊里飘散着公共卫生间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味道。

蒋正州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,充斥着淡淡霉味,意外的是霉味之外还有花香。看得出蒋正州对这个小房间很用心,所有的杂物都分门别类,摆的整整齐齐。

但是再怎样仔细,这个房间还是摆脱不了群租房逼仄的气质,发黄的墙壁,脱落的墙皮,裸露在外的电线和水管。它的确是整洁的,但是文蕤认为的整洁有着本质的差别。

蒋正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接了一瓢水,浇在窗边生长在塑料桶的盆栽里,发出生动香气的白色花朵已经有点脱水了,边角皱起,低垂着头。

“你养花呀?“文蕤问。

“嗯,晚香玉。”蒋正州说着,从角落的瓦楞纸箱里翻出几个蛇皮袋,开始收拾这个房间里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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