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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恩公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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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去哪儿了?」

霜袍男人坐在房前树梢上,乌黑的发松松束起,向嘴里扔了枚果子:「怎地,闻你这气味,又救了迷途路人?」

「别坐在那,树会断。」英俊男人朝他瞟了眼:「九皋。」

九皋耸耸肩,一跃而下:「这种高度还没法让我受伤。」

「树会。」男人将薪柴搁置地上,问道:「寻我何事?」

「没什麽,就是想你家这棵李树结的果子了。」见他已经脱下上衣,打着赤膊拎起斧子要劈柴禾,九皋皱了皱眉:「玄茗哪,不是我说你,这种事何须自己动手,用法力不就──」

「不需用那些。」

男人──玄茗神色淡淡,连带语气亦同,生不出半点波澜,好似任何事物都没法让他动容:「我四肢健全着,何必仰赖外物。」

知道他对认定之事十分固执,九皋也没打算纠缠这事,将话题又扯回最初:「你今天碰上谁了,一股阴寒味儿,是女子?」

女子?忆起今日和苏云岫相遇的场面,玄茗劈着柴的动作一滞。

那人确实生得美貌,却也带着不容错辨的俊秀,任谁看都难以误认为女子。

──既非女子,自己又缘何会在他的凝眸下心潮澎湃?

不过是按着惯例每旬打些柴火返家,那书生打扮的青年就这样黏上了身,和糯米糕一般,看着柔软,却韧劲十足,一旦碰上便甩也甩不开,口口声声喊他恩公,说着说着竟还想跟自个回来,缠人功夫纯熟如斯,惊得他只得慌忙走避。

玄茗其实记得他,也识得那玉。

正如苏云岫所言,十几年前,他在深林内发现了个粉雕玉琢的娃娃,那孩子就佩着那赤玉。当时自己见他气息不稳,渡了口蕴含灵力的气过去,又将人送到山中烟火味最重的苏家别院外,之後就再也没过问後续如何,自然更没想过讨要什麽报酬。

对他而言不过是弹指功夫,十数载的岁月足以让彼时孱弱纤瘦的孩童长成丰姿俊秀的青年人──还是个缠人黏手的糯米糕。

古旧斧子将柴禾劈成两半,玄茗挽起腰间上衣抹了把汗,心底微妙地满意他给书生取的称呼。

又白又软,说话糯呼呼的,可不就是个糯米糕嘛。

「你笑啥呢。」九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覆,只见壮实男人眼里盈满笑意,打了个哆嗦:「啧,罢了罢了,李子我都拿走了啊,省得你费心收拾落果。」

玄茗「噢」了声:「知道了。」

本就是来这劫点心,九皋也不将他的敷衍放在心上,双足一跃,陡然化成了身上挎着满当小包的白鹤:「走啦──」

山头才下过一场雨,被浸湿的茵草水灵鲜亮,碧空如洗,劈罢薪柴的玄茗将它们抱进屋内,出屋子收拾斧头时不意昂首,看了眼格外湛蓝的天。

他虽避开了苏云岫上门答谢的要求,可仍怕手无缚鸡之力的清瘦青年会碰上野兽,特地在边上躲藏了会,亲眼见他和仆人打扮的少年离开後才放心走人,於是书生莫名其妙的质疑容貌言论自然也被他尽收耳底。

又要人夸他,又不准人说自己不是,果然是娇纵惯了的少爷,无怪乎会那样对自己撒娇。

也不知糯米糕有没有在雨水打到身上前回那庄子里。玄茗想。

毕竟深谙烹饪之道的他很明白,白嫩嫩的米糕若被汤水泡涨,口感劲道就大不如前了。

糯米糕踏入堂屋的瞬间就被席卷而来的暴雨吓得脸色惨白。

「就说少爷您住不惯这儿。」杜仲点上烛火,让阴风阵阵的屋里亮堂些:「您不是害怕雷电麽?山里不似京城,我瞧待会就得落──」

话音未竟,门外倏地寒光大作,苏云岫连忙闭眼,抬手去捂耳尖。

「轰隆隆──」

闷雷声如同自深眠里苏醒的上古巨兽咆哮,连绵不绝。苏云岫实在害怕这些,木头人般僵在椅子里,动也不动,若非那双眼还不时眨动几番,杜仲差点儿要以为他被活活吓丢了命。

山中阵雨来得急,离去也快,不过一盏茶功夫,泼天大雨便杳然无踪,仅余鸟儿雨後捕食的欢快啁啾。

总算能放下双手的苏云岫运运腕间,脱力地斜倚在圈背椅上:「杜仲,我累──」

外头日光露了脸,杜仲便将烛火熄了,道:「少爷歇会儿,我去做点吃食。」

因是打着来此静心读书的名头,苏云岫除了杜仲谁也没带,三餐自也得由书僮一手包办。幸而杜仲父亲是府中大厨,他耳濡目染,手艺倒也不差。

「嗯,去吧。」苏云岫垂下眼,今晨还不曾天亮便出了京,遇上寻觅多年的恩人後一路赶回别院,到近午也没能小憩片刻,精神本就不如常人好的他撑到这时,已是到了极限,说话渐渐含糊起来:「我在这眯会。」

杜仲乾脆地「哎」声应下,到厨房整理带来此处的米面蔬果。闲人苏少爷没骨头似地软在椅中,小扇般的羽睫慢慢掩住了卧蚕。

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,可脑袋却清醒地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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