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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三鸦七(7 / 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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岂止是不修边幅可以形容。见有来客,那人稍一抬手里一柄形似竹笛的古怪玩意,徐徐掀开一边眼皮,连另半边乱蓬蓬的头发都懒于拨弄。

庭中石桌边端坐一大一小,端视石桌上刻的棋盘,较劲似的不肯开口。小的穿白衣的那个约莫一十四,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死气,身骨瘦小,俨然深山老林的灰麻雀。那少年心有所觉,极快地朝他一瞥,又怕生似的低下了头颅,但他倒觉得那并不意味羞怯。

大的看似正常,怪就怪在怀里还兜了个朱红锦缎襁褓,里头的小娃就一丁点大,含指头瞌睡。

青红黑白,还差黄色,要不是鸦栖素衣墨黑直裾,五德之色讲不定刚好凑齐。

要他来这做什么?

鸦栖不清楚这是什么名堂,自然上前赔罪为先:“是我的错。”

约法三章,出门在外,一律不得以属下卑职自称,当年一时失口,罚扫十日的梧桐叶,美其名曰修身养性长长记性。倒非是嫌枯燥疲累,只是头上尚须再顶碗水,加之来往宫人频频投来的同情目光,简言之,不堪回首。

“自罚半坛?”

“是。”鸦栖不示弱地接下飞来的酒坛,大大方方豪饮一口,挽袖一抹。

燕三并未启齿,如出一辙的嗓音是从那状似疯癫的男子口中发出,漫不经心的况味也仿得入木三分。男子恰时斜支起头,黑发垂荡,面孔棱角分明,消瘦得近乎病态,浓眉高颧,又磨出了些迫人的锐利。

男人的眼睛让鸦栖记起一些旧事。

他幼年曾夜宿荒林,中夜时篝火早被寒风吹熄,他缩成一团不敢休憩,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虎视眈眈。多半是野狼,或者是更引人战栗的野兽猛禽。

这是一双属于荒漠之狼的眼睛,蒙着一层烟白的、大漠孤烟般的翳——竟是个瞎子!

那独饮男人如同能视物一般,摇摇酒坛,喉头挤出一声沙哑的嗤笑。“看什么看,喝酒。”

燕三并无解释的意图,若有所思地抹着坛口,约莫有了醉意,张口又是一句不正经的感叹:“今朝有酒今朝醉,何苦瞻前顾后心烦太多……再过几年也得把头发愁白了,届时我认不出你怎么办?”

前言不搭后语,乱七八糟,和半醉酒鬼谈心,无异对牛弹琴。

现在轮到鸦栖感叹了:“行行行。若真不幸言中,我认得你便是。”

燕三静静发了会愣,醉酒以后反而挺安顺。彼时明月升空,外头街坊混杂着欢笑与不成套的小曲,千只百只花灯齐点,天空红了好大半,他的双瞳仍是冷清清的深黑,好像什么光也入不得眼。

“你要操心的不也不少?”那男子忽插口道,“万俟御十年前失踪,上天断事毕竟公允,有你这祸害在,免不得找人调和,他会死得那么轻易?”这嗓音像被刀子磨过,嘶哑难听,煞风景得很,连那暮气沉沉的少年都忍不住偏头。

“得,幼有惊天下之言,少可使四石之弓,我在那年纪没去逛秦楼楚馆就不错了。”八成还只晓得与酸腐书生同处,以作锦绣文章为傲,待装病溜到外头方才知道疆土被蛀得千疮百孔。他自认相当委屈:“山人就一绣花枕头,与他相提并论……啧,折寿哟。”口吻上是把人嫌弃个遍了。

不过……秦楼楚馆?

鸦栖黑着脸,偷偷摸摸顺走了燕三藏在石头洞里的花雕,视线却未曾从那男子身上偏移一厘。

“城东的豆沙包子吃没吃过?”

“怎么?”燕三哼哼。

“皮是白的厚的,馅是黑的腻的,滋味寡淡,偏偏人人当宝。凶雁要啄人眼,势必不死不休,既非良善之辈,就莫太抬举自己,否则,要真折寿,休怪我没说过。”

“不客气,你桑老鬼骨子都黑烂了。”燕三头枕双臂望着天上的月亮,回顾以往零散的一堆破事又觉好笑了:“这世道从不是好人的世道,在下,顶多是恶人中的好人。”

他边说又边灌了一大口,鸦栖看不过去,索性逾矩到底把酒坛抢了,燕三气极,哑口无言。鸦栖借着还空坛的机会塞给他一张纸,燕三扫了扫当即收入袖笼:“别当我没看到你偷拿了一坛。”

鸦栖无奈:“我再打些酒,还是花雕?”

“要陈的,少些无妨。最好——再买盏灯来。”太子又加了句,“给你那盏灯我挂在老地方了。”

鸦栖装作没听到后半句话,应诺作别,快步离开。

……

“有这样的主子,难为他了。”

“有这样的侍卫,我也难为。”青碧宽袖下,燕三慢慢舒口气,不欲细究自己瞎惆怅个啥劲。“桑教主是把隐门折腾惨了,不然怎会找我喝酒?”

“就凭你要我请你这碗酒。”桑老鬼嗓音又变,尖利阴森,似夜枭怪叫,“又见隐门故友,万俟御尚在人世,喜事不少,且找个谈得来的高兴高兴。”

“如何说?”

“老瞎子没法看脸。”桑老鬼指指耳朵,“可老瞎子记得声音……当年北蛮大帐中万俟远的声音,一只狡诈的狼崽,总晓得怎么把握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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