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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来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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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牙听爹妈说,明天是姐姐回来的日子。

夜里,月牙激动得一夜没睡着,在床上翻来翻去,与姐姐多年没见,自己长高了许多,声音也变了不少。不知姐姐有没有什么变化,姐弟相见时还能否认得出彼此。

天蒙蒙亮时候,他挑了件大一些的干净衣服,把脸洗的得干干净净的,蹬上草鞋狂奔去岛岸的榕树边,扶着垂下来的榕须等来了靠岸的客船。

月牙先听到了姐姐的呼喊,如同一支剑穿破湖上的神秘雾霭射向他。

“月牙——”

他冲到岸边,激动得脱下草鞋拿在手里,拎着裤绔踩水向前走,直到湖水埋住他的小腿肚停下。粗大而尖锐的沙石磨着他柔软的脚心,他想起季家大哥跟他说过,湖水里有能吸人血的蛭虫,平时埋在沙里睡着,人踩上去会把它们吵醒,它们钻到人脚下照着脚心就会咬口子。月牙身上一下蒙上一层鸡皮疙瘩,于是两只脚丫交替着立起,一圈圈水纹从两条腿向外荡漾。

客船的轮廓在沉浊如铅的迷雾中逐渐显现,他也扯了嗓子在水雾中呼喊:

“姐姐——姐姐——”

姐弟两的喊叫声驱散了浓浓江霭,船靠岸停下。

先下来的并不是姐姐,而是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,眉挺鼻尖,戴一幅方框金边的眼镜,身材颀长,他下船后扶着姐姐出来。

五六年了,这是姐姐头一次回来。姐姐果然和印象里不一样了,她变瘦好多,身上穿的裙子干净又鲜艳,两侧开岔,露出来白嫩的大腿,脸上搽了粉,茶色头发烫成波卷,戴着一幅能遮住半张脸的大黑眼镜。

真美,远远看还很酷。

看到立在榕树边的月牙,两排整齐的白牙从姐姐艳红的嘴唇后露出来。她不顾白色高跟鞋上沾了泥土,一深一浅走到月牙身边,抱着月牙就是一顿亲。

月牙白净的脸蛋上印上了好几个大红唇印。他心里一直思念姐姐,但对大变样的姐姐有些陌生,也有点害怕,忸怩着舔起下唇,心中的兴奋也一下子被浇灭不少。

他担心自己穿的这身衣服会把姐姐的漂亮衣服蹭脏了。

往家里走的一路上,姐姐牵着月牙的手,摸到了他指根上因干活留下的圆茧和指关节的冻疮。她不断地问月牙这几年爹妈有没有让他受什么大委屈,月牙直说没有没有,爹妈对他很好。看到了月牙眼下的乌青,又问他每天几点起床,几点入睡,平时都做些什么。月牙没讲自己每天忙到只能睡五六个小时,而是答他喜欢看书,把姐姐以前上学的书翻来覆去的看,可还是有好多看不懂的字和句子。

说话间,姐姐见月牙有些驼背,抬手扶着他的肩膀要他挺起胸。月牙把双肩往后展开一下便继续含胸行走。姐姐趁机扫了眼月牙的胸脯,比她离开家时明显挺了一点。

男人一路无话,但眉间似有不悦神色,默默跟在姐弟二人身后。

城里人就是不一样,月牙从姐姐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,比春天来到时花田的味道还好闻。

一进家院,爹妈如雷的鼾声就传进了三人耳里。姐姐挤了挤鼻子,月牙知道,姐姐脸上一出现这个动作就代表她要发火。

他慌忙跑进爹妈屋子里,只见两人赤条条躺在床上,妈岔着两条腿平躺,两只肥奶往两侧散开,爹身上的薄床单被顶起来高高一块,一只手还放在妈的阴部抠搜着,嘴角流着涎水睡得正香。

这情景把月牙吓呆了。听到姐姐在院里喊他,他才像被叫醒一样赶紧绕到院外头敲爹妈屋子的窗户,半天总算把炕上的两人叫醒了。

姐姐气冲冲地进了正房里,男人也随着进去。月牙也想跟着,但姐姐告诉他,他们要和爹妈说事情。

月牙就在院里扫地喂鸡。

他知道姐姐为啥生气,这男人肯定是客人,哪有客人登门主人还在呼呼大睡的待客之道?他家这蓬乱的房子,平时也没几个人踏足的。姐姐肯定是觉得家里人亏待了她从岛外带进来的客人,让她丢了份儿。

门帘后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由小变大,越来越急,都是姐姐,妈妈和爹的声音,没听见随姐姐来的男人吭声。

月牙透过窗户角看到爹妈拿出平日里和街坊吵架的架势,又是拍手又是跺脚,唾沫星子乱飞,姐姐毫不示弱,不过全然不似爹妈那样蛮横粗野,她说一句话,能激起妈妈十句的反驳。

妈妈凶悍的样子,月牙早就看惯了,倒是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吸引了月牙注意。他坐在竹椅上,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的争吵,仿佛他们吵什么和他并不相干,他不过在看戏,看累了就四下打量几眼这破旧的老房,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嫌弃和鄙夷。

他们吵了什么,月牙是听不清,也听不懂的。布帘之后隐约传过来“婚配”“嫁妆”“彩礼”的词,最后居然还提到了月牙,姐姐的声音突然大了,义正言辞地说“月牙才十六,你们有没有点良心!”

月牙正坐在墩子上择从野地里挖来的荠菜,搓玉米棒,忙活了一大圈,脸上和衣服上沾上了尘土,恢复到往日灰头土脸的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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