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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楼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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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想它束上,丰稔而近于垂委的革囊冷冷刺着他,他看不清是谁。

他不敢看清,由是诵经。金经墨书恒河沙数,千字万字焚溺,欲字漫天匝地。

壁上的画,古昔的流丹粉霞,悉数烧熔了,他与他坐观这一切的发生,无济于一切的发生。烧熔的画锻铸泥犁,泥犁中扑下薜荔,得他体,受他享祭;他化饿鬼,喉咽如针,肚腹成丘,与众鬼争食一人身。

这一人身,展臂敞怀,拥他,拥众鬼。众鬼得法,化蛇,碧粼粼翻搅铅白雪。蛇虺有宿缘者,修人面人躯,享其唇吻,交颈噬肤;蛇虺有不悟者,宁不省不觉,环其腰股,游经胸腹。这一人身揽抱众鬼,目不能闭,耳不能净,口不能合;这一人身含笑,从千蛇万肢间斜睨迎鬼上身的狂徒,遂其所愿,将冷笑压入蒲团。黑发分蛛丝,不解罗网,不束欲心,回转间,谷道骤空,瞬息满盈,铅白与血,蛇信与涎,成被体法衣——兽的法衣,这天地间无饰无邪无情无怖的赤裸。

那两味白于鬼群隐现,撕为万千残片。初生的饿鬼在蒲团前跪下,看那人身与群鬼欢媾,听其咍笑哀哭,乃亲吻之、悯怜之、侵偪之;诵经的心三缄其口,那髀髋缠缚它,那槛阱吞蚀它,那瞳睛唤醒它又绞杀它。饿鬼嘶吼,人身在它怀里寂灭;为饿鬼附体者却在远处,原是未近人身一步,不过默纵千百度无尽刑辱。

人身却起,数步返魂,返少年色相。

魔罗在眼。

他心胆俱裂,推开这欺人色相,竭力也堪可拂半寸灰而已。

这色相却唤他,男儿身,女儿调。

“二郎——”

魔罗在耳。

“回神没有?”殷安拟着殷慈的声嗓,转过眼,促狭僵在唇边,“你魔怔了?”

魔罗在意。

裴瑱如梦初醒,虚顿退步,双手冷颤。他以掌敷眼,在不及遮挡的数个顷刻,那目光漏了憎恨,只该是给他的。贪了一刹寂静,他面壁释手。“无事。”他又静一刹,“你可曾见过什么异像?”

“没。”殷安烦躁道,“我转了圈没找着梯子,就见你发怔,喊你半天了,还推我。”

裴瑱揉按攒竹:“想起旧事,看画时耗了些神。”不待殷安发话,他道出裴门故事,涩讷渐趋顺滑,如活回人间。

四壁四图,自邃古至近代,今世人于其下蹀踱,跫音见在,遗音寥廓。画壁以左墙为始,门扇为终。

左墙绘一群赤条条人物,于山林载歌载舞,其一蹈于河中,左臂向黢黑地穴,右臂向无垠苍穹。地穴出枯髅,苍穹降佛手,枯髅佛手系以人身,四野飙尘。后壁所绘,云屏织锦,青鳞徕徊,甘露迎引,霞径肇开。一人袾裷衣冕 ,作飞天姿态,左持蛇尾,右伏百鬼,一鬼口吐黑雾,雾至人手辄变紫烟,余鬼于泉府嚎哭,泉府与人间乖违。右墙图画分上中下三格:上描天人眼,清清泠泠,傍观瞻部;中呈阴阳合,巨蛇交尾,属为塔形,塔中两人构精,神意端静;下绘人牲祀,牺牲不辨男女,一瞽目老妪执白刃剜其心,周遮大厉森罗,夺心啖舐。无心人开目莞然,如见彼岸。至若门扇,不过巨掌擎天,掌纹向外,以度妄执,横竖撇磔,一十二字。

“阴阳身,往世魂,无心刃,神仙门。”

一十二字念罢,门上金光大盛,不可逼视。一瞬之后,门扇荡然,烛火悉熸,清辉朗朗,海风腥咸。

“什么装神弄鬼的。前两个还好懂,老祖宗镇了群鬼,得道成仙,后头的又是什么鬼玩意儿?”殷安瞥向右墙,速速扭头,“开道破门,难不成还要照样画个葫芦?”

裴瑱吹亮火折子,点燃跋烛。灯火细弱,壁画有半数难以辨识,神人鬼无不森然。他凝神默记,深深吸气,走到右墙前。千百目睛齐齐朝向他,或狰狞或淡静或谦冲,无一相熟,却又似无一不识。裴瑱未敢深思,道:“你我所知甚少,多思无益,还是先行记下,再由尊长商酌。”

“张口尊长闭口尊长,你就不能自己想想?瞎猜也好啊。”大抵他面色委实难看,殷安改口道,“别看了,我都记全了,回去画给你成不?”他看了看空无一物的仰尘,若有所思:“杵在这也看不出门道,不如快去把人给找回来。”

以塔身之高,必存其他秘藏,但他所言不无道理,夜行也多有不便,裴瑱自无异议。两人身法妙绝,摸清地貌更无需顾忌,从山岩跃至石径,恰落于峰胁。门人正拏灯而待,自山岩俯瞰时却全然未见。裴瑱略陈诸事,临走回望,山岩与塔消弭于溶溶月里,只余一团鬼森森烟气。

数日前,涑州谶族老寨中,也是如此一团鬼森森烟气。

烟气飘过殷慈泛红的眉梢,她疏懒支颐,不知餍足地隔空描画一个吉字。

重拾韶华的谶女撮起片许香灰,和入朱砂,书八字,成符箓。如是数番,又烧符取烬,揉入灰白齑粉,搓成数枚药丸,装入瓷瓶交予殷慈。殷慈起瓶塞,清香里蕴着一股血臭:“烦请先生助我。”

“往世魂,”谶女见她一颤,哑哑两声,“已成定数,阴阳身,却未必是同一人。须发指甲通人之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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