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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睡在一楼的客房里,可是他的脚步就像孩童一般轻盈。

安南情人手里拿着剪刀回到卧室里,他把煤气灯放在妻子的梳妆桌上,然后在梳妆镜前坐下来。在摇曳的灯光下,阮的眼睛亮晶晶的,炯炯有神,像是燃烧着火光。

他望着情人用他妻子的梳子梳理自己的长发,神情认真,庄重。然后阮拾起剪刀来,贴着发根,剪下完整的一缕黑色长发。他的动作果断决绝,没有一丝不舍,就那么一瞬,那段头发就从身体上脱离下来了,看得白人少爷心惊胆颤。

阮抬起头来问他:“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?”

跟剪头发相比,摘镯子的过程不那么容易。阮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只翡翠镯子从手上脱下来,因为他摘的时候太着急太粗鲁,手上的皮都搓红了。

该死。他听见阮小声地说了句粗口。

法国情人拒绝收下这件赠礼,它太贵重了,莱昂知道这只镯子对阮来说意义非凡。安南情人之所以成为安南情人,有一半的意义是他手上的玉石镯子赋予的。没有了这只镯子,他就真的成了一个私生子,一个没有根源的杂种。有它在的话,日后阮还有可能凭着这只镯子找到他那个下落不明的越南母亲。

他向莲解释:莲只有带走他的镯子他才会觉得圆满了,不然,他总感到遗憾。

他看着阮动手去拆一只已经用麻绳捆扎好的行李箱,这可不行,不能随便找地方放这只镯子。莱昂从衣柜里拎出一只黑羊皮的小手提箱,说装进这个箱子里,他在巴黎时专门找人在这只手提箱里做了个夹层,除了箱子的主人,旁人一概找不到这个夹层。

他们一起把翡翠镯子和头发用一个不惹眼的牛皮纸袋装起来,藏在手提箱的夹层里。当他们在黑夜里点着灯光微弱的煤气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,就宛若在午夜来到教堂谋划私奔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。

完成一切后将煤气灯熄灭。莲对他说我们应该再回到床上去。是的,他们应该再回到床上去。在床上,他们相拥无眠,静静地等待着几个小时后的离别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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莱昂灰色眉毛下的那双蓝眼睛正通过车窗望着他。白人少爷也给他留下了一样纪念物,莲将那件他曾在永隆穿过的湖蓝色真丝和服送给了他。

当安南佣人像这样站在艳阳下,站在已卸任地籍管理处长官的府邸前,目送白人少爷的蓝旗亚轿车驶向西贡港时,却仍能记得昨夜,莲是如何用他温情款款的嘴唇去亲吻他断发处的发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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